或跃在渊

妖·番外

       乍然醒来,是在天际曙色微现的清晨时分。

       意识还处在混沌中,耳畔骤然再熟悉不过的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。

       赤羽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眸,只见温皇正不知何时已经醒转,正靠在自己身侧,睁着一双狭长幽深的眼凝视着自己。

       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,赤羽有些迷茫,正想着起身,却因肌肉的牵引传导来的下身隐秘处的疼痛而气息微滞,“神蛊温皇!”忆起昨天神蛊温皇借着出游的名义,将自己带到这个所谓的好地方,拿出早就备在乾坤袖中的酒,好说歹说地灌了他好几杯,再借着醉意在这幕天席地地胡来了一通。望着薄光中披在自己身上的再熟悉不过的蓝白色外衣,气息难定的赤羽强自调整着呼吸披上衣服,忍住不劈头盖脸地砸温皇一通。虽说对温皇这样不分时间场合的行径痛恨不已,却又懊恼自己昨天的头脑发热,糊里糊涂地就成了这档荒唐事的另一主角。

        正理着衣服,颊上却是一阵温热传来。温皇张臂搂住了身旁的人,在落下一个极尽温柔的吻后,又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,像是要汲取对方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气息才能开始这崭新的一天。 温皇凑过来的时候,赤羽下意识地闭上双眼,正因唇上骤来的温暖而双睫轻颤,复又大梦初醒般重新睁开眼眸,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下一刻就要一招赤鸿飞羽让温皇安分点。无奈正被困在温皇怀中,施展不开手脚,只好摇头撞了一下温皇,他这才识时务地松手。

        “睡得可好?”

        “明知故问!”赤羽推开这个赖在自己身上,哑着声回道。神蛊温皇这厮当真是气人,原先被他凑上来的那一吻浇灭的火气,在三言两语间又被挑起。他现在倒开始怀念起当年那个爱而不得,成日郁郁寡欢的神蛊温皇了,至少不会没皮没脸地凑上来,对他说些叫人耳热的情话。大概温皇是想把那缺席的三百年都一齐补回来,再怎么亲昵好像都不够,非要这个人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眼前才不赤羽忿忿地起身,因为动作幅度太大,踉跄了一下,被温皇从身后稳稳地扶住。

        一旁树上鸟鸣聒噪,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瀑布里水流坠地之声。赤羽抬手撩了下额前被汗打湿的发,刚才两人间的打闹让他出了点汗。迎面过了一丝小到不可窥见的风,让露出的额头感受到一丁点舒爽。环顾这个温皇处心积虑将他骗来的地方,清荣峻茂,良多趣味,身处其间,的确让人神清气爽。昨日傍晚才跟着脚程不紧不慢的温皇来到,尚未来得及好好欣赏,暮色就笼了大半好风光,现下倒是能好好观赏一番。

       赤羽走走停停,也没有离得很远,一直都在温皇的视线范围内。约莫一盏茶后,大概是看够了目力所及内的风景,他抬眼看了眼树下摇着扇笑得人畜无害的温皇,忽然生出一种“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错”的想法。虽然温皇有时候总会说些逗弄人的打趣的话,但大多数时候并不聒噪。两人情投意合外,也志趣相投,修炼之余能谈天说地,推杯换盏一番。就这样和他走下去,不会过分喧闹,也不过分孤静,一切空缺之处都被填得恰到好处,再完满不过。

        兴许是清晨山间清朗的空气格外容易将人胸口填满,以至于让赤羽几乎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。

        若是每日晨光乍现时,都是如眼下这般,便与他过上百年千年应当也不会厌烦吧。

        眼见着赤羽朝他走来,双颊因为晒久了阳光甚至还热得染上了一层薄红,温皇心中又是激荡。妖和人大概也没什么不同,至少在贪婪这一点上是有共通之处的,温皇觉得甚至还变本加厉了。喜爱的总想得到,得到了又想着要独占。他曾经满心记挂着这个人,“不茶不饭,不言不语,一味供他憔悴”,可以算是他的写实了。守着一段无望的感情,隔着千山万水日日思念,带着满腔情思却从未有分毫踰矩。迟到了几百年的重逢,虽说两人间因为误会而坎坷了一番──事实上,也正是因为这场误会,他才越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深陷,也踏出了表明心迹的那一步。

       从共进三餐,到同卧一塌,再到执手偕老。一年,一百年,一千年都不够,非得永永远远,至死方休。这时候他突然开始庆幸两人的寿数漫长,有数不清的年年岁岁可以朝夕相对,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欢喜,便起身走到赤羽的身侧,抬手捧住他的面颊、让被这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愣怔的赤羽和自己四目相接,然后,再真诚也再深挚不过地、说出了那句他常挂在嘴边的话:

        “我心悦你。”

       赤羽没有出声,只是伸手将温皇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。然后,拨开他额间的发,郑重其事地落下一个吻。这个吻,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落便收。温皇只觉得自己额间印上一片濡湿而柔软的唇,被轻轻碰了一下,若非是自己此刻怀着受宠若惊的心情感知着这一切,这样轻微的触碰他大概也难以觉察。

        赤羽亲吻亲过他的额头,又吻过他的眼,顺着鼻梁而下,最后在温皇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,抬手覆在了温皇的眸子上。

        温皇眼前变得一片漆黑,什么也看不见,视觉的缺失让其他的感官更加清晰。他甚至能察觉到赤羽的呼吸一滞,然后他的吻压了过来。大概赤羽是想要将情话对着温皇的嘴说,让那些羞于开口的告白径直钻到他心里去,不让这山林间的风、草与木偷听了去,就只是他们两人私藏的秘密。

        温皇的唇有点干涩,赤羽的唇却是柔软湿润的,碰到一块去了。起先只是赤羽试探性地凑上,轻轻地碰了碰又飞速躲开。虽说两人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很多次了,这样的主动亲吻却还是头一回。

        直到这一刻,温皇才真正切切地感受到被赤羽吻着是什么感觉。

        温皇垂眼看着他,从林冠中穿梭而来的细碎的光在赤羽深褐色的眸子中镀了一层亮色,显得又浅淡了一些,像通透的琉璃,透着股纯净温和之感,又恰似霜雪将融时映照的天光。赤羽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漠的,并不是说冷漠得不好相处,因为行事过于沉稳,为人也正经非常而带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。若是没有近距离接触,只会觉得疏离非常。只有走得近了,才能探得那层薄冰下的鲜活与温热。

       这样的亲密意味在赤羽信之介身上出现,是这几百年来的头一回,叫温皇如何招架得住,当即便溃不成军了,笑意从心里泡沫似得泛上来。

        他在温软情绪的包围之下,仰头回应起来。他蹭着赤羽微凉的鼻尖,嘴唇微张的时候,唇角的一抹笑意甚至还没散。他用两指拨开挡住赤羽眼睛的碎发,他指腹触碰到赤羽的耳廓,再滑落到他的下颌,声音低沉地说了句:“回家吧。”简单的三字被他拖得很长,声音也越说越低,与赤羽越凑越近。

       赤羽应了一声,然后由着温皇主导着一点一点加深了这个吻。这样紧贴在一块,隔着衣服好像还能感知对方的体温,从他身上的溢出的暖意浸了他的手脚,再顺着九节三十六筋骨蜿蜒而上,直达胸腔。

        先前那种满足感更强烈了一些,以至于近乎有种呼之欲出的冲动。

        温皇牵着赤羽的手准备离开,也没有使用术法的打算,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。至于往哪个方向走,他也不知道,他现下心心念念的都是刚才两人间的温存,哪里还管什么东南西北。

        赤羽见温皇没再开口,也分辨不清他这是来哪一出,就半真不假地试探了他一句“你不喜欢…?”

       “当然喜欢。”温皇拖着长长的尾调,用暧昧却又不十分轻佻的声音说道:“再喜欢不过了。”

然后侧过身靠在赤羽肩上,沉沉笑了起来。

       逗弄完人后趁着赤羽还没开口,温皇便站直了身体,大步流星朝前走,积极得像那个能坐着绝不站着,能瞬移绝不走路的懒人突然转性了一样。走出去一段后,又把又把右手背在身后,冲赤羽勾了勾手指,再抬起左手朝赤羽示意。

       “……”,赤羽颇为无言地看他这番动作,最终摇了摇头,轻笑一声后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,握住那只垂在温皇身侧晃荡着等人来牵住的手。

        群山嵯峨黛绿,蓊郁荫翳,白云回望合,青霭入看无。

        从今以后,无忧无求。故事平淡,但当中有你。

     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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